※ 撰寫你的離教見證 ※

是周梓樂的死讓我決定棄教

日期: 2021-03-20
作者: Sunny Leung 來源: Sunny Leung的Facebook

有些朋友以為我棄教的決定是非常理性的,事實上感性的原因才是我棄教的關鍵:周梓樂的死是讓我決定棄教的最關鍵原因,也解釋了為何我至今接近每一篇嚴厲批判基督教的文章裡都會提到他,因為即使現在的我稍接觸到關於他的報導,我的眼框都會濕潤起來,我實在接受不了有些基督徒仍在試圖用冠冕堂皇的神學論述,來合理化周梓樂的逝世是有神的心意在其中。我並不能以基督徒的身份來消化並接受周梓樂死去的事實。

周梓樂是一名22歲的香港科技大學學生,他在去年(本網註:2019年)11月4號晚警察擅闖民居期間,疑被警察從停車場的三樓推下二樓致重傷,延至8號早上不治。我再次強烈呼籲某些基督徒朋友,請不要再用「神有祂的心意,人並不能測透」的理由來敷衍塞責,我想無論這個滿有慈愛的神的心意是如何的高深莫測,祂總不會看著周梓樂在生命垂危的邊緣,聽著台港眾基督徒為他生命而呼求仍然見死不救。我放棄再去相信基督教所塑造出來的這個神,我不想再逃避面對殘酷的現實而自欺欺人。而根據傳統基督教(我相信也是大部分基督徒的想法)的說法,在周梓樂以前死去的手足都會下地獄,例如梁凌杰因為跳樓自殺而要下地獄,陳彥霖因為死時並非基督徒而要下地獄,請恕我實在無法接受這些說法,也加上我同樣接受不了神到最後,並沒有像保羅救活猶推古一樣救活周梓樂這位基督徒。

當然,我高雄性別所的同學們也成為我棄教的很大動力,因為我性別所的同學們不是對同志友善就本身是同志,從他們自身的經歷來看,基督教就是他們苦難的源頭。對我而言,即便基督教現在也有對同志友善的信徒群體或團體出現,但基督教總是在害死了一大群人後才懂得反省和緩慢改變,可見基督教一直以來的教導和教義才是造成苦難的原因,而我們不應只將責任推在糟糕又保守的信徒群體身上,因為他們也是吃基督教的「奶水」才會生出這樣的意識形態。雖然基督教會慢慢改變他們對性小眾群體的態度,但他們很快就會找到另外的既陌生又弱勢的群體去歧視和霸凌,因為那就是基督教的本質。

我原本要在2017年面對棄教的決定,因為2017年算是我的意識形態開始和基督教的意識形態產生巨大分歧的一年,我察覺到自己所思所想都和教會的教導有很大差別,只是那時的我選擇逃避並用「自由派」基督徒的身份自居,但那終究只是權宜之計,我在2019年底始終要面對我內心要棄教的強烈渴望。棄教是不容易的,特別對我這個算是認真看待基督教信仰的人而言,棄教是一個十分痛苦的決定,因為那涉及自己整個世界觀的徹底解構和改變,因此我在2017年時是痛苦到試過求死,在之後便一直沉澱、解構和重整我的世界觀,以至於我有能力在2019年底勇敢喊出自己要「毀教滅會」。

我棄教的決定和過程都是痛苦的,因為我坦誠面對世間的痛苦和絕望,不再相信基督教的虛假盼望的我除了得著痛苦還有自由,這是我二十四年人生中都從未享受過的真自由。談到世間上的苦難,進步福音派會祭出「既濟未濟」(already but not yet)的概念試圖解釋神在得知苦難的出現而仍未出手的原因,他們會用二戰時的諾曼第登陸時盟軍已戰勝納粹德國卻還未收服被佔據地區來概念化神在苦難中的作為,只是盟軍用了兩個多月便收服失地宣告最終勝利,基督教的神還要多久時間才會像舊約聖經所描述的那樣出手救人?所以說聖經都只是被創作出來的神話故事?還是基督教的神比二戰的盟軍還要懦弱無能?

亦有基督徒可能會進到受苦者的脈絡去解釋神的作為,他們會主張神是與人同在的神,因此祂會與受苦者同在,跟他們一起經歷痛苦、和他們一起哀哭,只是如果神在一開始便讓苦難沒有出現的話,那祂就不需要在後期搞那麼多「大龍鳳」,把自己塑造成如此的與受壓迫的群體同在的神;最初苦難沒有出現的話,就沒有受苦的群體,神也不用花那麼多時間與他們同在。有基督徒會抗議說,為何是人性的醜陋而引發的災難,我還是會把責任推到神的身上,那就是因為基督徒都說神是全知全能的神啊,如果祂是真實存在的,祂就是人類認知裡最厲害的存有,正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不把責任推在祂身上,我還可以推在誰身上?基督徒不是應該期望我會相信聖經,而期待神會像聖經所描述的那樣出手拯救嗎?也有基督徒會說,人在苦難中更能體會和經歷到神的恩典,所以你們基督徒覺得神是一個恐怖情人或怪獸家長,刻意虐待我們或對我們見死不救來磨練我們,讓我們更懂珍惜祂的美好和慈愛嗎?基督教的神如果真的是全能又存在的話,祂自然能夠讓我們不用經歷苦難就能體會祂的恩典,祂只能透過虐待或苦難讓我們看到祂對我們的恩典的話,或許我們要重新思考這個神到底有多全能。

周梓樂墮樓不治的意外,讓我想起在《使徒行傳》裡少年猶推古故事,猶推古和周梓樂的經歷一樣同樣是從高處墮樓命危:「有一個少年,名叫猶推古,坐在窗口上,沉沉入睡。保羅講了多時,少年睡熟了,從三層樓上掉下去,扶起來時已經死了。保羅下去,伏在他身上,抱著他,說:『你們不要慌亂,他還有氣呢!』保羅又上樓去,擘餅,吃了,再講了許久,直到天亮才離開。他們把那活過來的孩子帶走,大家得到很大的安慰。」這個名為猶推古的少年從三樓墮下死亡,卻被使徒保羅神跡地救活過來,熟睡的少年從高處墮下理應是頭部著地,按照現今醫學常識來推斷,儘管那少年被救活,他也定必出現很多後遺症,但從眾人在少年被救活後正面的反應來看,少年神奇地一點後遺症也沒有,像沒有死去過的人一樣。

如果基督徒解釋聖經所記載的都是真實,只是現在的世代和以前不同,那我只能推斷出這個基督教的神已經離開我們,不再理會我們世間所發生的一切,因為任由我們怎樣為將逝之人祈求其生命之延續,神跡就是沒有發生,無辜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如果基督徒解釋聖經所記載的並非真實,說聖經裡的故事同樣可以發生在現實中,它們只是有教導意味的比喻故事的話,其實這些基督徒對我而言根本跟我一樣都已不再是基督徒,因為基督教是一個在最初依據宗教經典被建立起來的宗教信仰,認同聖經並非真實這論述的基督徒與其說他們相信聖經,不如說他們更依賴教會傳統、自己的理性和經驗,他們脫離聖經去詮釋信仰的程序是如此的大,我認為他們擁有對信仰或靈性的知識早已超越傳統基督教的範疇,根本不需要再依附在基督教這個早已腐敗不堪的名聲上。

其實我不反對人們在面對苦難時,以宗教為號召聚在一起圍爐取暖,我自己也試過在祈禱晚會裡大哭來發洩情緒,當我們聚在一起哭的時候,我確實得著一點的安慰,只是在發洩情緒和得到安慰後,我們便應該勇敢面對「神為何容讓這樣的苦難發生」這問題,更進一步去問「神祢到底在哪」,而非停在得到片刻的安慰就感到滿足的地步。勇敢面對這些問題,你們可能會跟我一樣發現當人認真和誠實面對苦難,那就是基督宗教信仰的終點,因為基督教在面對苦難時只會讓人更顯得無力,也只懂教人抱有虛假的盼望。引用台灣總統蔡英文的話:「自由,不是從天而降,也並非理所當然。它需要一代代人以生命爭取,也需要一代代人以決心守護」,盼望同樣不是理所當然存在的,它並非從神而來,它是透過人的努力和犧牲而換回來的。

最後,我想起自己母會的一位爸爸曾對我說,我在基督教家庭中長大而我父母是傳道人並非沒有原因的,現在我知道了神如果存在的話,祂讓我有這樣的家庭背景就是要我熟悉基督教的教導和教會的運作,裝備我成為一個勇於批判和解構基督教的人,這就是祂要給我的任務。

「祈求神祢在我毀滅基督教和教會的道路上有祢的帶領和保守,如果祢是真實存在的話。」

我棄教了,然後呢?

(轉載至信仰百川

現在,我終於要宣布自己的棄教決定了,我這邊的用字會比較溫和一點,但如果你想看到我比較直接去講我棄教的原因,或說是讓我下定決心棄教的導火線的話,歡迎你去看我這篇《是周梓樂的死讓我決定棄教》。

我是在去年(本網註:2019年)年底在我自己的臉書上宣布棄教的,以後想了一段時間,到底我要怎樣跟大家交代我的情況,就是跟愛看我文章的讀者們講我現在怎樣,當然更多的讀者可能是帶著批判的態度,甚至將我的文章視為指罵對象的,但是沒有他們對我的批判與指罵,也成就不了今天的我,所以我想好好去跟大家交代一下。我是在2008年中學二年級時洗禮的,我還記得當時我廣邀親朋好友來觀禮,而我想我現在的棄教決定同樣值得那麼多人的留意,我說我棄教是跟離教有一點不同的,離教對我而言比較有「離開教會」的意思,而棄教則有「棄絕宗教信仰」的意思,而現在的我已經不再相信基督教所講的教義和教導了,卻還是跟教會的朋友們保持友好的關係,也繼續在教會裡擔任司琴的崗位,因此我說我是棄教而非離教,因為我還是留在教會裡沒有離開過。

棄教的意義對我而言,其實就是我要如實去面對自己的信仰狀況,更準確一點說的是面對我的信念狀況,因為每個人都會有信念,但就不一定有信仰。接下來,我想回應一些針對我棄教的搞笑論述,那是在我不同的信仰百川文章下所見到的留言,其中有人說我一直沒在百川公布自己棄教是怕上不了天堂,是想為自己留下進天堂的入場券,我先不理說這話的人是搞笑還是認真,但我既然都已棄教了,還會相信天堂和地獄這概念嗎?其實在我還沒棄教前,我已知道天堂和地獄的概念不是來自聖經,而是以前的宗教領袖所建構出來,為方便用恐懼來控制人民的工具;只要你聽宗教領袖的話,你就是順從神的人,你可以上天堂,你不聽話嗎?你就是違背神的人,你要下地獄。棄教在這方面而言也代表了我決心要擺脫這恐懼,不再受它的影響,因此我是要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就大家喜歡吧,反正我又不是神,不到我決定。

也有人說我都棄教了,為何還有資格去評論基督教的事情嗎?那是因為我在去年年底在個人的臉書上宣布棄教後,還有在信仰百川上刊出文章去批判基督教和教會裡的事情。拜託,我當然有資格,至少我在還沒棄教前,已經有不少信徒因為我高調支持同志和提倡性解放的言論,早把我當作非信徒來看待,我從2016年開始就在這裡撰寫文章,當中不知道有過多少次被人嚴厲指罵我不是基督徒,我都已經習慣了,只會繼續我手寫我心。另外,儘管現在的我已經棄教,但我父母現在還是教會的傳道人,而我從小就在教會裡長大,也在教會熱心事奉和傳福音過,我曾經是教會的敬拜部和培養部部員、兒童主日學輔助導師和青年團契團長,亦參加過本地暑期宣教和海外訪問宣教、讚美之泉的敬拜讚美會、暑假在推銷一帶一路的4C青少年特會、天梯使團的禱告學校、華人福音派教會舉辦的青年宣教大會,我想或許我對基督教信仰和教會文化的認識,比很多香港的基督徒還要熟悉呢!只要香港一天還是有言論自由的地方的話,我就能按我對基督教和教會的深厚認識來撰寫文章,我想能夠說出「你不是信徒所以你不能批評基督教」的朋友,他們都深受傳統教會排他性極強的教導所影響,讓他們覺得只有基督徒能去批評其他宗教,其他人卻不可以用同樣的態度去批評自己的宗教。

這些朋友不喜歡我繼續去寫信仰文章,他們當然有自由選擇不去閱讀我的文章,但他們有沒有想過為何我儘管已經棄教,還是有讀者想去看我所寫的信仰文章呢?我想可能是讀者覺得我講的話還是有一點道理吧。不過我要強調的是我不會自稱為無神論者,世界並非那麼的二元:我要不是一個基督徒,就是一個無神論者;我比較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可知論者,只是因為我很懂基督教的文化,我會特別否定基督教所講的一切教導的神聖性和權威性。話雖如此,我還是相信認真去反思信仰就是每一個人棄教的最初起點,因為我也是從保守福音派(以前的我也積極反同過)、進步福音派、社會福音派、解放派、自由派到現在的棄教者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並不能影響你怎樣去思考,我只能鼓勵你多去思考信仰。

最後我想說的是我棄教了,然後還是要繼續思考啊!我也很樂意成為大家繼續思考的同行者,一起走在思考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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